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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他究竟有沒有愛過我？」

　　愛情是否真的曾經發生？對方所意識到的，分毫不差也如同我所感受的嗎？我所以為的愛情，是否也和他想像的一樣？我看待他的方式、我在心裡擺放他的位置、我所已經為他做的退讓和改變，他知道嗎？他珍惜嗎？他感激嗎？他也同樣回報給我了嗎？

　　「他究竟有沒有愛過我？」

　　這個問題如此重要，你緊緊地抓著這個問題，彷彿全靠它定義你的人生方向和價值，你是一個等待被定位的座標，你成了未經允許不能起降的飛機，你蠻橫地停頓世界的運轉，執意等待這個問題的答案。

　　你甚至不在乎那有可能是個本來就該結束的愛情，那有可能是個根本就不需要遇見的人，那有可能是一段迷了路耽擱了時間的路程，但你不在乎，面對這個意外結束了的、不在掌控之中的愛情，便非得弄清楚它的真相不可。

　　愛情活生生地終止了，而你尚且來不及說些什麼，你的愛情，是的，或許這只是你一個人單向的愛情而已，不是終止在你同意的地方和時刻，於是成了一種被迫的缺憾，這樣小小的缺口，讓人無法忍受，這個人任意地摔壞了你的美麗瓷盤，剝奪了你擁有它的權利，即使真要毀棄這個瓷盤，那也該是你的決定而不是別人。

　　終究你是不甘心罷了，你隱約是知道答案的，你多少可以估量得出來，卻老是自問自答，不相信自己給的答案，也沒勇氣去向對方問個清楚，所以即使他在你面前親口回答了你的問題又如何，你要的答案只有一個，你能接受的答案只有一種，你怎麼能允許這段愛情不曾存在，你怎麼能容忍對方其實從未愛過你的事實。

　　但這樣的自我折磨是必然的，我們在愛情的路上小心翼翼地付出，每一分情感都彌足珍貴，親手奉上的，當然希望能被百般珍惜。

　　然而總有一天你不會再這麼問了，總有一天，你的問題會變成「我究竟有沒有愛過他？」，你開始關心你對這個事件的態度更甚於他的，你想知道你自己是不是真的那麼在乎，你想知道你在乎的是什麼，你想知道這個人是不是值得你在心裡這樣百般思量，你想知道這段情感是不是其實早該拋在腦後，你望著那個人頭也不回地離去，你想知道自己究竟要抓住什麼。

　　真的無解，那麼儘管再見他一面，你見他一如多年前那樣的程度，毫無長進，那麼你便可以放心了，離去是應當的，無論是他的離去或是你的離去，當年的離去是因為預見了眼前的一事無成，你這樣告訴自己，像是個正當的說詞，又像是個合理化的藉口，但無所謂，因為再過一陣子，再一陣子就好，你甚至連這個問題都不會有。

　　你和他之間的一切，自然而然地成了幅優雅的小品畫作，存在你的記憶裡頭，偶爾翻閱欣賞，就是一幅好畫，如此而已。

　　分離的瞬間，每一個為什麼，你都需要清楚的交代，否則無以為繼，可是時間過了，距離拉遠了，湍急溪流納入了汪洋大海，海洋的邊際是天空，而天空是沒有界線的，你一回頭，發現自己竟身處在寬闊草原之中，你是自由的，你到底是可以決定願意釋放你自己。

　　打開專屬的私人畫廊，瀏覽那一幅又一幅美麗的畫作，是屬於你的，通通是屬於你的作品，把問號都留在裡頭，就放在畫裡頭，以欣賞的眼光，而不是衡量計算的角度，看待這些記憶裡的畫作，你並沒有失去什麼，這整座畫廊都屬於你。